程嘉燧还砚图并诗手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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程嘉燧《还砚图并诗》

文/杜晓君

程嘉燧（-），明，字孟阳，号松圆，又号偈庵，安徽休宁人，早年寓居武陵（今杭州），后侨居嘉定（今上海），晚居虞山（今常熟）之拂水庄，题其室曰“耦耕”，与李流芳等诗画酬唱，又与同里唐时生、娄坚并称“练川三老”，亦合称“嘉定四先生”。

孟阳善山水，画学倪瓒、黄公望，笔墨细净而枯淡，兼工写生，平生最矜重其画，不轻点染；其诗风流典雅，论诗反对前后七子模拟之风，为晚明一大家，钱牧之诔之曰“松圆诗老”；其书清劲披俗，散朗生姿，时人评其诗、书、画为“三绝”。

《还砚图并诗》分别作于崇祯十一年（）和崇祯十二年（）。考其晚归黄山，卒于崇祯癸未，年七十九，书画所署前后一年，去癸未仅四年，当是将归黄山时所作。是卷诗画并重，描绘和记述了作者痴爱的一方古砚失而复得的故事。

程嘉燧还砚图并诗手卷局部1

砚为南唐旧物，产于端州，贡于宋廷，松圆得之以三十千，所谓“铁网曳出珊瑚藂，光芒误识金银气”者，为松圆诗老阁中之珍秘。按端石有三坑，最上坑为上岩，石腻如凝脂，弹之音若朽木，色青黑，温润如玉，上有夹生黄、赤、翠緑相间的圆状瑕翳，名之“眼”；中岩之石，其色皆灰、紫，扣之无声，发墨光润，贮水不耗；下岩之石色带青花，发墨青而润，佳砚也。

五代、宋时，得下岩于下坑之北壁、南壁，北石泉水全浸，南石泉水半浸，其润泽北胜南。松圆诗老之珍秘“端州绿宝”当出自五代之下坑。

程嘉燧还砚图并诗手卷局部2

晚明画坛流派纷繁，画家游戏笔墨，玩味形式，写真情论实事之作比较罕见。松圆诗老之《还砚图并诗》，图论其事，诗发其情，其事之奇、其情之挚，融于一纸，诗、书、画三绝咸具。李流芳曾言：“精舍轻舟、明窗净几、观孟阳吟诗作画为平生第一快事。”清人陈本中云：“嘉定四先生，叔达（唐时生）以文名，子柔（娄坚）以书名，长蘅（李流芳）以画名，而孟阳先生以诗名，然书不逊于娄，画不逊于李，即文亦不逊于唐，于浑厚中寓超逸之趣，此其独到处也。”是卷确如其言，诚可宝也。

题签：明松圆诗老还砚图与还砚歌真迹神品。黄洁敬题。

钤印：黄洁(白文)

款识

戊寅仲冬鲁生遇余，成老亭为景岑兄索画，戏作还砚图。孟阳年七十有四。

端州绿宝闽客传，白门收得三十千。我初抱之夜不眠，枕上暗摸闻流泉。此物贡自南唐年，宣和墨鏽奚超烟。一朝航海宝玉迁，六丁攫入蛟龙渊。波纹周遭浪喷漩，砚池水怪时蜿蜒。偶然往往出人世，贾胡墨客矜款制。铁网曳出珊瑚藂，光芒误识金银气。书生余物不挂眼，桓珪拱璧应会未。当时质之才十年，家人惆怅同侪怜。此意悠悠三十年，何由突兀置我前。青毡旧里仍宛然，脱赠不须酧一钱。世上罕有如君贤，此日何缘具子母。当时在者今谁某，仿佛犹思鲍许俦。死者山丘生圄牖，若令见此应叹嗟。再拜持归泪盈手，老去心惊日月速。年来渐学空诸有，奇货阅人如传舍。惟保令名长不朽。右述砚歌。戊寅在杭州为宗老景岑先生作。己卯清和月书于薖斋。偈庵程嘉燧。

钤印:孟阳(朱文)、程嘉隧印(白文)

鉴藏印:靳(朱文)、靳天真赏(朱文)、严群敬藏(朱文)、阿曾秘玩(朱文)、字山子(白文)

题跋

曩读先生诗有云，多年华发丝相侣，三月春光水不如。又云:如今身在伤心地，但见春光莫上楼。言外不无身世之感，而笔下自有一种清逸之致。当时推与高季迪、李宾之前后相埒，洵非诬也。今复得读是画与书，益见先生笔墨直欲扑去俗尘万斛，无从扰其笔端矣。道光丁未十月吴县黄寿凤。

钤印:黄寿凤(半朱文半白文)

还砚固是佳话，得松圆诗画以发之意趣尤永。余家藏松圆画扇三四，皆可珍玩，特不若诗书画三绝萃于一图也。丁未初冬观於清素堂并志石渠。

钤印:梅孙(朱文)

松圆老人书画，世惟以逸品目之。然所见大幅苍浑，实自董巨门径中来。书则得力于小米而加以收敛。要皆为诗名所掩耳。此夏逭墨，客窗展对竟晷，为附论之，以觅世之深嗜老人书画者。道光丙午六月上旬震泽徐锡琛识。钤印:锡琛(白文)、永帆(朱文)△松圆老人性情恬淡，在明季负诗画重名，画与李檀园埒，而诗过之。余昔见其自书诗卷，字亦疏劲有致。此小卷诗画二幅，皆以纪还砚事，写作俱高，可称三绝。因以知人胸中所蕴果殊，偶一流露，倏然自远。彼逐逐抗走者，未尝无笔墨，而笔墨可知矣。道光丙午闰夏中浣，吴门叶廷琯获观并题。

钤印:老苕(朱文)

宋元以来以诗老自号者，止有松圆诗老及溪南辛敬之。然而松圆殆老於诗者矣，宜其以流寓入嘉定四先生传。谓唐以文，李以画，娄以书，程则以诗。其实松圆笔墨兼诸家之胜，欲访垫巾楼遗址不可得，获见松圆笔墨一二，窃憬然慕之。道光丁未梅雨新霁，六九学人陈瑑识。

钤印:陈瑑(白文)

嘉定四先生，叔达以文名，子柔以书名，长蘅以画名，而孟阳先生以诗名。然书不逊于娄，画不逊于李，即文亦不逊于唐，于浑厚中寓超逸之趣。此其独到处也。长蘅有言，精舍轻舟，明窗净几，观孟阳吟诗作画为生平第一快事。知相赏非浮寄耳。吾吴收藏家娄李两家书画间有之，而先生笔墨特不易觏。今观此帧三绝咸具，岂不愈足珍贵耶。抑考先生晚归黄山，卒崇正癸未年七十九。书画所署前後一年，去癸未仅四年，当是将归黄山时所作。墨韵犹润泽乃尔，又想见其胸次旷远焉。道光丙午立秋前二日，元和陈本中观於曼陀罗室并跋。

钤印:陈中之印(白文)、曼陀罗室(朱文)

先生访等慈师题壁有:萧疏远岫云林画，映带清流内史书句。自注，藏有倪画、禊帖为平生所宝。爱其风流好事令人神往。砚为南唐旧物，所谓铁网曳出珊瑚丛，光芒误识金银气者，当亦松圆阁中珍秘。歌纪还研始末甚详。砚今不可复觏，然得此诗此图传世，何不可与右军序文、迂老逸笔同作千秋佳话耶。今夏苦热，入秋骤凉。渐近笔砚，夜窗剪烛信手题志，意绪洒然。庭鹭书于平江寓鹤馆。

钤印:程庭鹭(白文)、序伯(朱文)